有洗得發舊，打滿補丁的，戴了一頂小紅帽的布娃娃，那是我小時候一直抱著的。據說，不抱著這個布娃娃，我就睡不著。爺爺費了好大的勁，才讓我把這個癖好戒掉。

有一生銹的鐵盒子。盒子裏裝的是彈珠。這是喬明宇小時候贏來的，大約有一百來顆。

我一直一直記得那天，我因為被同學譏笑是個克死爸媽的倒黴孩子，蹲在房間的角落裏哭得喘不過氣來。他笑得像個傻子，把這個鐵盒子遞給我：“妹妹，這是我的寶貝，送給你。你別哭了。”

還有許多許多小東西，每一件都讓我記憶深刻。

最後， 蛇皮袋裏掉了一個海豚狀的玻璃瓶出來，“啪”一聲摔得稀碎。裏頭各種顏色的千紙鶴四處散落。

這是喬明宇在十八歲成人禮上給我折的千紙鶴。

你這個混蛋！

我抖著肩，不敢把臉擡起來。

鬼少爺摟住我。

我忙偷偷把眼淚擦了，擡起頭來，對上滿臉淚痕的喬安：“這些東西，我看過了，你還要嗎？要就收起來。還有，我送你的東西，你也都還給我吧。”

他送我的東西，他就取回去了。那麽，我送他的東西，他一定也都還拿著。

“做什麽？”

“把這一世的恩怨都清算一下。”我很冷靜地說著，其實，我知道，哪有什麽恩怨啊，都只是感情而已。

只是，感情這種東西，又怎麽能清算得清楚？

“這是你送我的東西，都在這裏了。”喬安扔了一只蛇皮袋過來，我看也沒看，大光明術一放，直接燒得無影無蹤，連一絲灰都不留。

“夠狠啊，落落。”喬安掛機著滿臉的淚，哈哈大笑。

我也笑出聲來，雙手一擡，無數的風刃閃著幽幽的藍光，徑直對準了喬安：“該是生死對決的時候了。把盛宇卿的肉身還我！”

喬安打了個響指，靈氣自他身體內湧出，籠住風刃。頓時，風刃停住。他信步走來，拿起一把風刃，笑笑，作勢要把風刃捅進腿裏。

“不要！別傷害他！”

“我偏要！落落，你可真夠狠的，凝了這麽多風刃出來，是想把你的小卿卿刺成篩子嗎？”喬安把風刃用力刺進腿裏：“怎麽？這個時候才說不要傷害他？晚了！”

喬安的腿上，鮮血橫流，著實讓人觸目驚心。

我嘆口氣，把風刃撤了。

老大上前，身法迅捷，靠近喬安。

喬安身子連退。這就是用肉身的壞處了，倘若喬安是魂體，肯定比老大快。可他左腿傷了，把他的速度也給拖得慢了一些。

老大把手中的符，拍到了喬安身上。

喬安臉色大變，身子開始發顫，腳步也停了下來。

老大退了回來，腳下劃了一個圈，嘴裏念著：“天道畢，三五成。日月俱，出窈窈，入冥冥 。氣布道，氣通神，氣行奸邪鬼賊皆消亡。視我者盲，聽我者聾，敢有圖謀我者反受其殃，我吉而彼兇。急急如律令。”

這是驅鬼符！

喬安的魂體從盛宇卿的身體裏被打出了一半，神情猙獰：“你以為這點符奈何得了我？”

說完後，喬安出竊了一半的魂體，伸長手來，就要去揭胸口上的那張驅鬼符。

老大是何等修為，說是當世第一人也不為過。他畫的符，只怕鬼少爺也不敢去碰。可喬安，仗著千年修為，直接拿手就敢去揭。

魂體喬安的右手一碰上驅鬼符，就像是碰上了一根燒紅的烙鐵，“嗤嗤”地冒著白煙。

他的右手，幾乎整個兒都化去了，但那符好歹也給他揭下來了。

喬安身體一縮，又縮回到盛宇卿的身體裏。

盛宇卿神情苦痛：“枝枝，快走！別管我！”

“你放心，我們會救你的！”

盛宇卿又哭又笑：“聽我的，快走啊！”

才說完這句話，喬安就已經奪走了盛宇卿身體的使用權：“落落，你說要清算，那是不可能的。今天，就是你這一世生命的最後一天了。放心，下一世我會好好守著你的。”

“敢動我九處的人？還這麽大言不慚？”老大故技重施，又拿了張符飛過去。

喬安大笑：“哈哈哈，區區破符……老頭兒，你再用十張八張符，也搶不回盛宇卿的身體。”

他說得對，魂體的手沒了，立時就能再長。到時候，只怕老大會累趴。

老大氣得吹胡子瞪眼的：“敢不敢接我一招五雷術？”

喬安得意：“你盡可以拿雷劈過來，只要不怕把盛宇卿給劈成渣。龍虎的陽雷，確實可以跟我一拼，可惜了，我有盛宇卿肉身這個護身符。落落啊，這一世，你的幫手可真多。又是珺兮，又是知秋，又是九處！”

“不是我的幫手多。是你做了太多壞事，老天在跟你結算了！”

這當頭，鬼少爺突然動了。

鬼少爺一秒瞬移到喬安身邊，身子一晃，就往盛宇卿的身上貼了進去。

“少爺！”我急忙喊了起來。

盛宇卿的身體在開口：“娘子，你與老大快離開蜃珠！我會把盛宇卿救出來。”

“夏銀城，你以為就憑你這點修為，就能把我從盛宇卿的身體裏擠出來？你做夢！”

“那也要試了才知道！”

“枝枝，快走啊，別管我！夏老師，你也走吧，別管我了！”這是盛宇卿的聲音。

盛宇卿表情不停地變化，語氣也瞬息萬變。

就在老大拉著我的手，想把我拉出小廟時，一股白色的光芒從盛宇卿的身體裏放出，隱約可見一個清麗妙曼的身影：“盛宇卿，兮兮最後能為你做的，只有這個了。從今往後，兮兮再不能陪你了。”

女鬼兮兮！？那個把所有能量都給了盛宇卿，讓他身體強健，消失了的女鬼兮兮。她居然一直有一息存在在盛宇卿的身體裏？

“兮兮，你要做什麽？”我十分感動，也十分感慨。

“我要幫夏老師救他。枝枝，這事後，你把他的記憶洗去吧。我不要他再活得那麽悲傷了。”

確實是的，盛宇卿自兮兮走後，一直十分悲傷。雖然這個傻孩子，從來沒在我面前流露出悲傷的表情，但他的草稿紙上，滿滿的“兮兮”兩個字，完全出賣了他的心。

“好，我答應你。”

“那你快走吧，離開蜃珠。喬安會反擊的。”女鬼兮兮語氣仍然溫柔，如同初見一樣：“我等你十分鐘。十分鐘夠不夠？”

“足夠。”我點頭，向著那團光微笑。

接著，我向著老大一笑：“別拉著我了，老大。我們這就走。”

老大放了手：“乖。這才聽話。這裏太危險了。”

我笑笑，偷偷捏了個法訣，用土流壁把老大包裹了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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